2003年5月18日

關於「學術成就審查制度」的一些想法_2(20030518)

> 挑戰了審查程序的正當性,
> 無視學術資源的有限,同樣具有毛病的。
> 畢竟審查程序是可以改變的,但學術資源有限是事實。

我並沒有無視於學術資源的有限性。

任何的資源都有其有限性,
要做資源分配,自然會出現關於分配資源的標準與程序。

問題是,這套程序是否就只有一種模式?
今天是誰認定只有一套標準,而且就是科學?

> 問題不在調查方法,問題在研究者自己的錯誤假設與推論!
> 許多研究者搞錯了自己的分析標的與錯誤的解釋數據,
> 卻怪罪都是「量化」的錯,顯然是將食指指著別人而忘了自己。

問題在於:
研究者自己的研究動機、假設與推論等心智過程,
這些東西就算用認知心理學來探究,
能探究的也很有限。

而且,這些材料沒有一樣
是可以用外部共通的標準程序來完整分析的。

換句話說,
我們永遠不知道一個學者之所以搞這個題目,
是因為這個題目吸引他?
還是因為他認定搞這個題目有利可圖?

當然,我們可以作諮商、訪談、心理衡鑑,
問題是,這些東西能代表的意義很有限,
人類的思維當中永遠有那麼一大塊躲在未知之霧的後面。

正因為今天所謂的科學方法,
沒有一樣可以真的洞入人心,
因此,要評量一個人的文章是否有意義,
不是單就操作定義符不符合學術規範來判斷,
要不就是由評審委員的自由心證。

不要說學術審查確實有一套客觀無誤的標準。
標準是人用的,分數也是人給的。
莫忘了,在墨跡試驗裡,
你看到顝顱,我看到美女,
每個人看到的都是他自認為【是】的。

表面上,科學標準好像可以避免人為操作,
問題是:
假設今天我收到一份審查結果,
上面可能會洋洋灑灑地交代了一些為什麼我沒過的理由;
我如何判斷,這裡面不是主事者跟我有仇而從中作梗呢?

當然,如果我的文章本身水準夠高,
那麼除非全體評審都與我為難,
不然我的文章應該還是可以克服有心人的惡意;

問題是:如果我的學術表現恰恰平平呢?
如果今天是A以外的其他人任評審,
我的文章都會低空飛過;
偏偏是A任評審我就不過。

由於我的文章就算會過也只是勉強過關,
因此,我根本沒有太多證據可以證明A的惡意。

我有沒有證據,那是一回事;

但A有那種可能性從中作梗,
這也是很有可能的事實。

如果科學方法真的那麼棒,
理論上,就算我所有的敵人都來當評審,
只要我照著嚴謹的科學方法作研究,
應該也可以高分過關的才是啊!

顯然,我們居住的真實世界並沒有這麼樂觀。

那麼,究竟是科學主義把科學想得太崇高?
還是我對科學看得太悲觀?

> 提出數據或數學符號的作品與完全不具任何數字的作品,
> 在使用邏輯一致的情況下,是可以對話的。

事實上,今天的學術界,
只要我文章裡用的術語不是學界常用的,
只要我文章裡用的方法不是學界常用的,
只要我文章裡註的格式不是學界常用的,
那我的文章很可能直接就被退稿,

哪怕我只是用不同術語來談相同的東西,
哪怕我只是用不同的方法來找其他可能性,
哪怕我只是因為不熟稔學術文章的寫作格式。
誰來跟我對話?

換個角度想。

如果我是一個壓根就不相信科學方法的人,
我有沒有可能使用“看起來就像是科學方法”的手法,
來寫一篇其實從頭到尾都不是科學的東西呢?

或許有人會批評說:
嘿!那種手法因為不是真正的科學方法,
所以一定會被揭穿!

問題是,確實存在過好幾篇這種惡搞的文章,
而且還通過專業學術期刊的審查,並且還刊登出來;
當事人在該文章刊登出來後,
還在其他期刊另外寫文章承認自己是惡搞。

其中索可事件自是一例:
http://www.sinica.edu.tw/misc/speech/7.html

當然,或許有會有人回應說:
索可事件只代表那些評審的素質不夠,
或者是他們一時疏忽。

問題是,如果連專業期刊的評審,
依據著所謂科學方法來做判斷,
都還可能被「偽科學」給騙了,
那麼那些被他們評【否】的文章,
難道連一點“看走眼了”的可能都沒有嗎?

再說,這難道不也證明了:
就算有一套完美的、客觀的科學標準作為程序,
使用它的終究還是人類,
終究還是有可能犯下任何人類都可能會犯的錯。
不是嗎?

>
> 個人覺得與其說「積點制」不如說「分級制」,
> 這項制度的主要核心價值不是在那「積點」,
> 而是在學術刊物的審查,間接影響到學術研究作品的審查,
> 目的是在有限的學術資源下提升學術研究的進步。

我不敢否認「學術審查」希望能提升學術研究這點。
問題是,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
誰能保證不會有人懷著別種惡意的目的來操這套制度?

事實上,國內有許多學校的昇等不太看重學者的其他努力:
上課認不認真,那不重要;
有沒有與其他的學者進行智力思辯,那不重要;
是不是每天只睡兩小時忙著作實驗,那不重要;

重要的只有一個:你有多少點數。

換句話說,就算我是個舉世不出的天才,
而且我每天花上十六個小時忙於研究,
只要我沒有寫出文章,
或者我的文章沒有能夠刊登在期刊上,
或者刊登我文章的期刊被TSSCI認定【不夠格】,
那麼,我的天才就不會受到肯定;
於是,我就拿不到研究經費,
甚至我會因為沒有辦法昇等而失去教職。

偏偏我的專業研究又必須靠實驗室不可,
因此,一旦我失去教職,
無論我多天才,我勢必沒有進行研究的可能。

如此一來,我就更沒有機會將研究結果寫成文章,
也就更沒有機會得回教職與研究室。

所以,所有的博士生,
在踏進學界這個領域之初,
便不斷地規訓自己,務求能夠符合這個場域的遊戲規則;
幾十年後,這群循規蹈矩的學者,
自然會因為受著遊戲規則而紛紛卡到好位置,
而且還會拿他們那一代傳一代的遊戲規則,
繼續來規訓日後新進的博士生與年輕學者。

至於那些自始就不遵守規則的人,
他們不是最後選擇屈從,
就是被永遠地趕出這個殿堂,
而且再也沒有機會翻身。

> 至於其他牽涉到「量化」與「非量化」的辯論反而只是瑣碎,
> 也偏離檢討此項制度的良窳。

說實在的,我會認為上面這兩句話,
充斥著一種「偽善」:

事實上,今天就連評量學術期刊是否【夠格】都採用量化的標準了,
居然還可以說量化與否不是重點。

事實上,量化的東西好評量,
因為它自始就被設定了有可評量的根據。
(無論其根據有沒有道理)

我當然不否認「學術審查」不必然就等於「量化審查」,
問題是,只要搞「學術審查」的人,
心中以「客觀性」、「科學性」為尺,
而且無時無刻都想著「通則」、「模型」,
那麼,不管「學術審查」的制度為何,
其實踐最後還是會變成「量化審查」。

一群身高兩百的人與一群身高一百五的人打籃球,
高的那群人當然也可以宣稱這場比賽很公平,
因為他們既非裁判,也非制定規則的人;

問題是,是不是公平,
能夠由佔優勢的一方來宣稱嗎?

完全無視「今天量化派佔上風」這點,
又豈不偽善?

許多人心中都有各自所相信的真理,
為了貫徹自己的信仰而與他人起衝突,
只要能持反省、審思之心行事
固然結果未必就如人意,但總還可能可以接受;

但是,如果硬要認為自己的信仰放諸四海皆準,
不但不准許別人有不同意見,
而且還卡住有權力的位置積極地阻止別人發言,
如果自己是被迫害的一方,
我想都很難會接受吧。

一套規則或程序,其是否正當,
一則,可由「是否能促成其目的」來判斷,
另一,則端賴另一個外部價值作為判斷;

任何將「判斷價值的標準」至於其自身的程序,
終究不可能是永遠正當的。

閣下一開始認為,
如果某學者不甘心被審查,
他自可寫專書以求留名後世,
學術界並沒有逼迫他非寫文章不可。

閣下這種邏輯其實相當有趣,
因為,如果我們把前面所講的「學術審查」置換為「政治正確審查」,
顯然,閣下的邏輯仍然適用;

也就是說,閣下似乎作了以下的建議:

「在白色恐怖期間,
蔣光頭有其御用文人的標準,
合之,則有錢有地位,
不合,則沒錢沒工作。

而一個學者就算不甘心位蔣光頭作嫁,
似乎,他也絲毫不受任何壓迫:
因為他還有機會寫書,
至少他還可以寫手稿埋在地下以傳世。」

顯然,閣下不會同意我把閣下的話這樣延伸。

問題是:如果邏輯類似,
為什麼我的擬似建議是【錯】的,
而閣下卻會認為自己的建議是【對】的呢?

如果我們絲毫不借助其他的外部標準,
我們有辦法對一套程序進行評價嗎?

顯然,今天科學方法出現了方法論上的誤用,
而這種方法論上的誤用,直接導致一堆實踐者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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