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言系統」雜談(20071212)

一般人面對任何「預言系統」，
最大的需求，就是期望能通過它而得到關於未來的某種圖像，
藉此好化解此刻吾人心中的不安與徬徨；

然而，縱使真存在一套完全不會出錯的預言系統，
它對於「未來」所能提供的訊息，也必定有限；

因此，無論吾人從這套系統中得到多少對於未來的預知，
吾人始終會“少看了那麼一點”；

誰能確定，現在少看的那一點，不會是影響吾人至極的變項呢？

假設此刻的我，以為金錢是我最需要的東西，
因此我試圖通過預知未來而得到大量的金錢。

然而，由於資訊不充足，
因此我無法得知，當我使用了這套系統而獲得金錢後，
未來的我反而因此賠上了身體健康（斷手瞎眼）。

如果在資訊充足的情形下，
大概不會有多少人寧願犧牲身體健康，也要得到金錢。

但問題是，大家永遠都處在資訊不充足的當下。

即便真有神諭，真有聖經密碼系統，
我們所能得到的資訊，始終“不夠充足”。

由於「預言系統」自身無法解決吾人「資訊不充足」的處境，
因此「預言系統」的存在，並無法確保吾人能夠得到幸福快樂的未來。

倘若「預言系統」不能保證美好的結果，
那誰還要使用這套系統呢？


再者，縱使人真能全然地“資訊充足”，
亦即：人對於(一定時間內的)「未來」能“完全”準確預知；

如此一來，此人今天一切的心智活動，將完全失去意義。
因為無論她現在作了怎樣的決定，
其結果都已註定，而且均已為她所預知。

用倪匡的話說：那將如「反覆讀著昨天的舊報紙」般無趣。

對於此人而言，每一天的生活不但沒有新意，
而且不存在任何改變與例外。

短時間內，或許她會因為可以預知一切而自以為享有無上的支配權力；
但過段時間後，她隨即便會發現：她縱能預知一切，仍然只是命運的奴隸而已。

一個確知自己註定無法逃脫的奴隸，其心理想必不會愉快。

對於這個奴隸而言，
她所有的念頭、言說、舉措、行為，
乃至一切的一切，統統都只是命運註定的劇本；

如果她人生的一切，不過是已然寫成的劇本，
則更悲慘的，莫過於這齣劇本連個觀眾（她者）也不存在。
那豈不比木偶或魁儡更為不堪？

在《今天暫時停止》（Groundhog Day）這部電影裡，
主角菲爾被困在永恆的土撥鼠節當天，每天起床都只能一再重複當天的一切，
就連自殺，也無法逃脫這種循環。

故事最初，菲爾固然從能預知明天的一切得到無上的權力，
但那終究只是虛妄的幻覺罷了；
因為他，菲爾，完全無法與任何她者產生關係與聯繫。

表面上，菲爾看似得到了終極的自由與獨立，
但實際上他其實是被一切的一切所拋棄。

唯有當菲爾醒悟到「人生的意義不在於結果，而是過程」時，
他終於肯回歸真實地去面對「他與她者之間的互動」。

於是，他得以從無限迴圈中解脫，與女主角共同迎接第二天的清晨。

正如同菲爾的遭遇，
倘若吾人無法從中學習改變原本看待世事的觀點與心態，
則吾人便無時無刻不處於最嚴酷的地獄之中；

反之，倘若吾人能隨時改變原版看待世事的觀點與心態，
則天堂當下就是，根本就不需要勞什子的鬼預言系統。

因此，話說到底，一切的問題終究在於「心」；
能善處之，便能脫離六道輪迴，即為阿羅漢，亦可稱之為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