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貿協定「黑箱」說雜談-1(20130830)

政府出團與別國談判，其實真的很少先在國內開記者會說明立場，好把自己底牌亮給對手看的。在談判這檔事情上，〝黑箱〞才是常態，而且是民主國家們都有的常態。

各國談判都是政府派出代表團去談，事前並不需要就談判的內容得到國會的批准（因為民選的行政機關已經擁有談判的合法性與正當性了）。談完之後，國會才就談妥的內容來決定要不要批准該條約或公約。這是世界各國的慣例。歐洲各國要不要加入歐盟？要不要加入歐元？兩國之間要不要簽訂自由貿易協定？這些都是這樣作的。但既然臺灣媒體把這樣的程序稱之為「黑箱」，所以全世界各國顯然都是「黑箱」了。

其實臺灣媒體用「黑箱」兩個字，是很荒謬的。因為政府去談判，事前並沒有瞞人民，過程中也沒有否認，談完之後內容也公開給人民知道，而且照樣還是得等國會批准之後才能生效。這整個過程中，「黑箱」在哪裡？其實我一點也不懂。但既然大家都喜歡稱之為「黑箱」，那就「黑箱」吧。

事實上：不是所有政府去談妥的東西，回國後人民都會買帳的。理想上，政府既然是以人民的名義行政，理論上最好能夠所有的政策都在事前得到人民的同意；但那種作法叫作直接民主，政府的角色只是受委託者（delegate），而非受信託者（trustee）。

前一種角色：政府的一切作為都必須在事前得到人民的同意，好處政府的一切作為都不會超出人民授權，壞處是人民如果沒有能力作出好決定，甚至總是作壞決定，則政府也沒有辦法阻止。

後一種角色：民選的官員也好，代議士也好，都是根據自己的良知、知識與經驗行事。她們不必在事前為了每一個議題或政策先行取得人民的同意，而是在這些作抉擇的時刻上，根據自己的判斷，去追求人民的最大利益與福祉。

目前幾乎絕大多數的民主政治都是後者，但很顯然很多人經常誤以為各國的民主政治是前者。

前者是個聽起來很美好，但實際上不可行的模式。因為公共政策經常遇到一些過去從未發生過的事件（比方說世界大戰、九一一、金融危機、核災、外星人入侵等），行政者也好，立法者也好，都不可能凡事都先詢問人民的意見之後才作成決定。如果真要這樣搞，那就開放大家凡事都用手機公投就好，不需要選任何行政官員，只需要養一個整天都在處理公投提案與表決的機構就好了。

既然臺灣人與媒體喜歡把民主政治與國際政治的常態，稱之為是「黑箱」，那就繼續用「黑箱」這兩個字罷了。只不過，這樣一來，全世界還真沒有哪個民主國家的國際談判乃至於政治決策不是黑箱作業了。

至於兩岸談判算不算「國與國」，其實那是個假議題。兩岸不是第一次談判了，之前在犯罪偵查、引渡罪犯、遣返偷渡客等議題上早就已經有過談判的經驗了。後來在農產品出口的議題上也談過幾輪。大陸那邊不會因為談的對象是臺灣（一個她們不承認是國家的行政主體）就會在事前拒絕談細節，或在事後拒絕履行談妥的條約。

兩岸的問題，只有當涉及第三國的時候，才會變得比較複雜。兩岸自己談，其實沒那麼複雜，純粹只是雙方各自在談判內容的利益計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