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川普發了一則推特文，呼籲支持者不要相信主流媒體報導的假新聞。（參見這裡）什麼假新聞呢？原來主流媒體報導說有越來越多大牌律師決定離開或不加入川普的律師團。
川普是這樣說的：請大家不要相信假新聞！美國有很多大牌律師等著要加入我的團隊！
為什麼川普突然要如此氣急敗壞呢？
原來是因為川普本來拼命網羅的diGenova夫婦、在昨天這個最後一分鐘的時候、決定不加入川普的律師團了。
diGenova夫妻倆都是律師，而且都是川普最近一直試圖拉攏的律師。diGenova是華盛頓特區的律師，並且當過特區的檢察長長達四年。他離開公職後，與妻子合開了自己的事務所，專門處理與政府有關的糾紛訴訟，而且一向被認為是具有強硬手腕的厲害律師。
其實，一直到前幾天為止，diGenova都曾多次在福斯新聞台力挺川普，而且用的詞語都相當尖銳。由此可見，川普並不是直到這幾天才終於試圖邀請diGenova，而是早已向diGenova招手多時。
也正因為如此，其實這幾天美國就有媒體報導：其實川普原來的律師團首席Dowd、正是因為川普一直想挖角diGenova、所以才終於下定決心離開川普團隊。
這個“川普拼命挖角、而且還沒上任就開始幫川普出手罵人（儘管川普宣稱他本人與diGenova素不相識）”的diGenova，何以到了最後一分鐘卻變卦了呢？
diGenova表面上的理由是說：川普正在被穆勒領軍的特別專案小組的案子、與他自己事務所的其它客戶有利益衝突，所以他們夫婦倆不能代理川普。
diGenova沒有說自己到底哪一個客戶、會跟一個“調查俄國是否利用親政府財團去密謀勾結候選人川普、並曾出力試圖影響選情”的案子有任何會導致利益衝突的關係。
只不過，即便diGenova確實因為客戶有利益衝突而不能代理川普，其實也可以擔任某些顧問；但目前看來，diGenova夫婦應該是完全不打算直接涉入川普的通俄門調查案（雖然他們說：他們很願意以別的方式幫助川普）。
川普方面則是透過幕僚向媒體放話說：其實川普見了diGenova夫婦後、覺得很失望、覺得他們好像沒有電視上看到的厲害，所以一聽到diGenova說「自己客戶有利益衝突」時、也就不再堅持。
（我個人是覺得川普這個試圖討回面子的說詞、轉得實在有點硬，所以其實不如不說還比較大器些。但如果川普真的會有任何「大器」的念頭，則他也就不是川普了。所以這也不能怪他。）
（另外，我還真不知道億萬富翁原來也只能靠看文宣廣告或電視曝光度這種三流方式來挑選自己的律師。也許川普應該再多翻幾本黃頁電話簿？對了！加州有一間律師事務所，廣告詞很響亮：「Don't wait, call 8. Just call 888-888-8888」。也許川普可以打電話問問她們？）
無論diGenova夫婦是否真有客戶會與川普的案子有利益衝突，一個事實是：diGenova的妻子Toensing，曾經代理過川普律師團的前發言人Corallo；但Corallo後來從川普團隊逃走了，因為他在被穆勒正式約談時、直接說「川普團隊中有某個顧問有妨礙司法公正的行為」，並公開發表聲明暗示川普確實與俄國僱用的白手套律師有牽連。（Corallo後來當然就被離開川普團隊了）。
既然川普說自己與diGenova夫婦根本沒有私交，而diGenova的妻子Toensing又曾經有與Corallo有過密切的業務往來，則或許「diGenova夫婦最後選擇不要上川普這艘船」並不單純只是什麼「客戶有利益衝突」（假設真有這個客戶存在）的原因。
有些美國法律人的分析認為：其實Corallo就是diGenova夫婦與川普有利益衝突的那個客戶；因為穆勒將來隨時都可能在法庭上傳喚Corallo當證人；屆時diGenova夫婦（或至少妻子Toensing）就沒有立場在法庭上質詢證人。
倘若diGenova夫婦真的是因為顧慮這種理由而婉拒川普的邀請，則這暗示了diGenova夫婦可能已經認真考慮到「川普的案子真的得上法庭」的情形。
一般來說，美國律師通常都希望案子能在「不上法庭」的狀態下結束。就算真的非上法庭不可，通常也會希望控制在只開程序相關的裁定庭，而非進入真的審理罪名的階段。而且，通常來說，越大牌的律師，往往代表「越有能力讓案子不必上法庭就解決」。所以，從這點來看，川普的案子大概沒有他自己想像得那麼樂觀。
川普吹噓說：大牌律師都搶著要代理他的案子。
但事實是：川普之前可能絕望到了「偷偷去接洽了“當年幫柯林頓辯護彈劾案”的律師Flood」的程度。
川普當然可以找柯林頓當年的律師來打官司。法律上，這沒有任何問題。Flood不僅代表過柯林頓，他也曾當過小布希的顧問，甚至還代表過錢尼。
然而，律師通常與當事人之間會有很密切的關係（畢竟，為了打贏官司，當事人通常會把很多秘密告訴律師，好讓律師能夠更好地擬定訴訟策略。而這也是何以英美法系統己百年前就發展出了律師當事人秘密特權的概念）；所以，川普找柯林頓當年的律師來代表自己，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就像是「川普去找希拉蕊的心理醫師來傾吐自己內心最不為人知的秘密」一樣、怪怪的。
柯林頓當年是連任到期而下台的，所以他跟小布希與錢尼之間，並沒有什麼直接的衝突。柯林頓當年當然有幫高爾站台助選，但其實高爾當年找副手的時候、就是刻意找保守派，以避免自己被柯林頓的性醜聞牽連；所以柯林頓當年幫高爾助選的力道很有限。既然如此，柯林頓當然也與錢尼、甚至小布希沒有什麼直接的衝突。所以，「Flood過去代理過柯林頓」這點，其實對錢尼沒什麼影響。
但柯林頓是當年希拉蕊競選時最關鍵的壓軸助選員，而且川普從初選期間就一直痛罵的「基金會」，其實從來掛的都是柯林頓的名字。希拉蕊被川普一路痛罵的「外國通過柯林頓基金會出政治獻金」案，幾乎都是柯林頓在海外去牽線的；就連川普好不容易找到的「希拉蕊收政治獻金、去幫俄國公司牽線推銷鈾礦」的案子，也是柯林頓打算直接與人家公司高層面談的（雖然最後雙方並沒有真的見到面）。
於是乎，問題就在於：倘若全美國最厲害、最大牌的律師，都搶著想要幫川普辯護，則川普有必要去找一個自己沒有私交、而且會讓自己很難堪或至少在選民面前顏面受損的律師嗎？
當然，Flood畢竟是美國史上少數幾個真的處理過總統彈劾案、而且還勝訴的律師。所以川普如果真要不顧面子地去找Flood，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反過來說：川普的這個行為、難道不正說明了，川普其實真的擔心彈劾案會成案然後進國會表決嗎？
所以，不管怎麼看，川普目前的法律團隊都有點艱難。大概是川普自己吹噓的說詞的完全相反情形。
無論如何，目前diGenova夫婦還沒把話說死；而據說川普本來就希望挖角diGenova來在媒體上當咬人狗地正面衝撞穆勒小組。所以diGenova未來仍然有可能以「顧問」（而非「法律顧問」）的身份、幫川普在媒體上當打手。
這是川普一開始就想要的結果，而且也是法律上允許diGenova的自由，更是diGenova長期以來一直在做的事情；所以沒理由diGenova會不這樣幫川普。畢竟，diGenova目前在律師界最聞名的專長之一，就是幫當事人打擊司法部與聯邦調查局。
但，反過來說，倘若diGenova之後居然開始不太公開談川普的事情了，則這就表示川普的情形相當危急了。
對了，成人片女星成功地上了全國聯播的談話節目。川普律師團的禁制令與違反保密契約等訴求，沒有一項成功的。
最重要的是：人家成人片女星給了一個很好的「何以當年願意收川普的封口費」的理由。什麼理由？人家成人片女星說，川普找人在停車場堵她，直接威脅了她與女兒的生命安全。
「婚外情」也好，「用洗錢手法支付封口費」也好，「挪用競選資金去封口」也好，這些的刑事責任，通通都沒有「恐嚇威脅」來得大。
那麼，已知“會性騷擾工作夥伴”、“會拿自己性騷擾女性的經驗公開當笑話談資吹噓自己很有辦法”、“會搞婚外情”、“會為了避人耳目而特地去開設一個新的紙上公司來支付相關款項”、“會整天強調應該多用核彈大按鈕之類的大棒子去達成外交協議”、“會整天吹噓自己最會談判、最會提別人不能拒絕的提案”的川普，會不會做這種事情呢？
我以為正常人的答案應該只會有一種。但我猜臺灣人的答案大概至少會有兩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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