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3月1日

安寧照料與臨終助念雜談(20120301)

佛教很重視臨終的安寧狀態,因為佛教認為,臨終前的最後心念,會大大影響下一世的去處(當然,無數個過去世,以及此生總體所造作的業因,也是影響來世去處的重要關鍵)。站在佛教的立場,生命的價值與意義不在於持續的呼吸,而在於通過經驗、學習與思考,而得以修行。

如果人已經飽受病苦折磨、生不如死,又或者基本上已經超出醫學所能醫治的範圍,那其實人就應該正視自己生命即將結束的事實,試著調整心態去面對它、接受它。這點,無論是對我們自己而言,或是對親屬而言,都是適用的。

佛教並不主張厭世,而只是主張應該要認清楚生命的意義終究不在於「為了活著(避死)而活著」。

很多人太過執著生命的皮相,往往堅持用盡一切醫療手段,企圖阻止死亡的發生。但人終究會死,只是發生在何時,以及以何種方式發生的差別而已。執著於「不能向死亡屈服」,只不過是人類妄自尊大的心理罷了。這種心理不僅無法讓臨終人平靜地接受死亡,也無法讓家屬學習到面對死亡。

自主意願的安樂死,確實可以讓自己以及家屬能提早學習面對死亡。這點是好的。但我想佛教不會主張安樂死,畢竟那終究是自殺(加工自殺)的一種形式。

安寧照料,尤其是與家屬一起面對最後旅程,我想這才是真正重要的。安樂死看起來似乎比安寧照料更能“快速”地解決問題,但實際上,那並不能真正讓家屬參與其中,並藉此學習面對未來的自己的死亡。

在佛教以為,臨終前飽受病苦折磨,那是業報的一種表現型態。既然是業報,表示它是業因已經成熟的結果,因此不能避免或抹滅,但能夠通過修福或懺悔來改變業報的質與量。

臨終人以及家屬,若能盡早作好心理準備,平靜地以念佛(或靜坐)的方式度過(或陪伴度過)人生的最後一程,苦痛與折磨是可以消除及避免的。倘若沒有痛苦與折磨,而死亡又是終究不可避免的事情,那人除了自己的自私心理外,又有什麼不能面對死亡的理由呢?

佛教非常反對:家屬在臨終人的最後時刻,痛哭或任何歇斯底里的“不平靜”的舉動。這不是因為佛教反對人性,而是因為這些舉動只會破壞臨終人與家屬面對死亡的心理準備。

沒有人在面對自己或家屬的死亡時,不會感到恐懼、害怕、不捨與難過。有這些情緒,是人性的正常反應。但問題是,這些情緒的反應,能夠更好地幫助臨終人與家屬嗎?

儘管有些心理學家認為,情緒(尤其是悲傷與憤怒)應該要宣洩出來,人才能健康。但問題是,另一些心理學家則認為,情緒一旦反應出來後,會進一步地加乘既有的情緒;所以動輒想發洩憤怒情緒的人,只會更容易感覺到憤怒的情緒,然後就更需要去發洩新的憤怒情緒。如此反覆循環。

當然,佛教並不主張壓抑情緒。佛教強調的是認識自己的情緒,以及那些情緒背後的「心」。調伏自己的心魔(是馴化,而非壓制),才是真正處理好情緒的關鍵。

家屬不在臨終人最後關頭痛哭,是為了不讓臨終人心中有掛記而無法平靜地離開。這不是單純壓抑自己的情緒,也不是逞強好勝;而是一種通過犧牲(犧牲以痛哭表達宣洩悲傷的空間)而昇華的利他精神。

畢竟,親人在臨終之際,需要的不是我們表達自己的悲傷,而是需要我們的支持,好讓臨終人能夠安心離開。不能調節自己的情緒,只不過證明了「我們只在乎自己,不在乎怎樣做才對臨終人比較好」的自私心態。

人在面對死亡關頭的恐懼與不捨,反映出了我們對於自己人生的不滿及遺憾(不滿哪些哪些事在世時沒能作好,或遺憾再也不能與臨終人相處說話了)。

但反過來說,倘若我們能在人生的早期階段就學會面對死亡,則我們是否就不會虛度人生?或不再作出會讓自己在事後後悔的決定呢?

孔子說:「未知生,焉知死」。這句話是錯的;因為人終究只有在知死的狀態下,才能知道生的重要性與意義。知道家屬終究會死,我們才會珍惜與家屬相處的時刻;知道自己終究會死,才會知道要趁著活著好好作一些能讓自己覺得不愧此生的事情。

佛教強調修行,尤其強調在這種人性最脆弱、最軟弱的時刻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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