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2月28日

Hope Hicks辭去白宮通訊總監職位雜談(20180228)

川普的競選大將,同時也是他就職之初便任命的白宮通訊總監(負責白宮整體的媒體公關業務,但不負責在記者會上回答媒體提問或發布新聞稿),最近因為國會與司法部對「通俄門」的加緊調查,所以自己請辭。(參見這裡

調查就調查,她幹麼辭職呢?因為她前兩天被國會找去開聽證會上作證。

由於國會的聽證會具有法律效力,證人如果做不實陳述的話會被告偽證罪,所以幾乎所有人去國會作證時都會避免說謊,最多就是引用第五修正案(不自證己罪)而保持沉默。

去開聽證會就開聽證會,她幹麼辭職呢?

因為她在聽證會上,基於自己律師的建議,承認她在白宮通訊總監的職位上、為了幫川普做好公關、“有時”不得不公然對媒體說謊。

(然後川普及其支持者,一天到晚批評媒體都在報導假新聞。到底誰才是真正的說謊者啊?)

何以她要承認自己會對媒體說謊呢?因為白宮為了搞公關而對媒體說謊,這種行為本身不一定會有刑事責任;但在國會聽證會或法庭上說謊,卻必然會有刑事責任。

那她為什麼要承認自己說謊呢?

因為她被國會追問了有關通俄門的事情。她雖然宣稱自己對於「川普與俄國到底有沒有勾結」一事毫無所悉,但為了取信於國會,她在律師的建議下、坦承自己確實會、也曾經為了幫川普說話而公然對媒體說謊。

由於她一旦承認這點後,媒體就不再可能相信她為了搞好白宮公關而做的各種陳述,所以她在國會作證完畢後、就自己辭職了。

非常湊巧地,她的副手(也就是白宮通訊副總監,是一個經由川普女婿引介入白宮的媒體人)也在昨天宣佈自己辭職的消息(雖然他仍然會在辦公室任上多待兩個月以協助繼任者交接業務)。

所以,事實顯然是:川普的公關心腹(她本人其實算是川普女兒的人馬),以及川普女婿的公關人馬,一前一後都趕著跳下白宮這艘船。

這兩則新聞,最好還要搭配川普女婿今天被白宮幕僚長(軍人出身,多次上過前線戰場,是建制派負責馴化川普的最直接人物)直接拔掉可接觸機密公文的權限。

白宮幕僚長沒有權限解除川普女婿的「總統外交顧問」身份,但白宮幕僚長卻可以直接不讓川普女婿接觸任何機密公文,也不讓他參加機密會議。

正因為如此,所以川普女婿目前的「總統外交顧問」工作大概做不太下去了;因為幾乎所有來自國安系統、國務院、軍方、情報部門的正式報告,他不僅不能閱讀,也不能與聞,川普甚至不能加以轉告。

【按:稍微說一下「何以川普不能轉告」這件事情。

雖然很多人都以為「美國總統應該擁有全美國最高的機密與聞權限」,但其實美國總統從來都沒有過這種權限。沒有任何一任總統擁有過。

何以故?因為想要擁有這種權限的人,首先要先經過FBI或相關部門的事前審查。然而,倘若法律上要求總統必須先通過審查才能與聞機密,則這就會讓總統作為「美國最高統帥」的身份變得很尷尬。

所以,美國法律上與實務上的作法是:美國政府並不授予美國總統這種與聞機密的權限。完全沒有。但給予美國總統被相關部門拿著機密文件做報告的空間,因為這報告內容大多都是總統為了要做成各種政治決定(尤其是指揮軍事行動)所必須的資訊;倘若總統不能被報告,則總統就必然不可能做好這些決定。

那麼,這裡頭的矛盾要如何處理呢?關鍵就是:總統可以聽取相關部門的官員做口頭(或視訊)報告,總統本人甚至可以閱讀機密文件,但總統不能持有、複製、傳遞或交付這些機密文件。總統就算閱讀這些文件,也必須在相關官員在旁的情形下監督,以符合「總統是被報告,而不是主動接觸機密文件」的法律形式。

因此,理論上,總統並不能下令調閱任何她想要閱讀或聽聞的機密文件;總統只能要求“擁有權限可以持有或調閱該機密文件”的官員、前來向總統做報告。至於「哪些機密資訊可以向總統報告」這點,則是由現場這些官員本人先判斷「總統現在要做的政治決定(比方說下令軍方出動飛機轟炸某國),是否需要被告知這些機密資訊」這點。倘若這些官員認為總統不需要這些機密資訊,則就不一定會將這些資訊出示或報告給總統知道。

也因此,理論上,總統如果將自己被官員所報告的機密資訊、告訴了第三人,而這個第三人本身並沒有被美國政府先行審查過、並同意給予某些機密資訊的與聞資格,則總統的「轉告」行為就會觸犯法律。

只不過,實務上,司法部大概不會去對「總統將涉及機密的國家大事、轉告給第一夫人聽」這種事情去提出告訴。畢竟,這種官司的政治敏感度很高,司法部長(同時也是聯邦檢察總長)很可能不希望自己與屬下因此被捲入政治鬥爭之中。

但,如果確認總統真的有「將機密資訊轉告無權限之第三人」的行為,則這完完全全構成國會發動彈劾的理由。(當然,國會願不願意冒政治風險而發動彈劾,那就要看國會議員們的政治盤算了。)

所以,實際上,我想就算川普真的把自己聽到的機密資訊、轉告給他女兒女婿,則大概也不會真的被追究法律責任。

只不過,犯法畢竟還是犯法。所以,倘若共和黨屆時真的要為敗選找替罪羔羊,甚至要想辦法為下任總統參選人清除障礙,則也很難說真的不會以此為理由而發難。】

當然,川普仍然可以諮詢這個「顧問」;但一個什麼情報都不知道的顧問,到底能給什麼好建議呢?

總之,這齣戲愈來越有看頭了。

我預期共和黨期中選舉的結果大概不會太好。而從現在劇情的發展來看,川普期中選舉之後,大概越來越有可能被彈劾或罷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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