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6月8日

短命悲慘的自然狀態仍比後殖民困境下的自我奴化要為可欲可取雜談(20230608)

話說,很多人都會試圖用「關於克里米亞歸屬問題,俄國與烏克蘭早就用條約處理完畢」來批評俄國,但這邊是有問題的。

姑且算是俄烏友好條約確認了烏克蘭的歸屬問題罷了,但克里米亞在那之前,曾經就有過獨立自決的主張,而且也確實在92年宣布獨立過;只是烏克蘭不承認,而且後來俄國介入調停、使克里米亞同意作為烏克蘭轄下的加盟共和國。

所以問題來了:如果前蘇聯轄下的加盟共和國,尤其是波三,可以單方面宣布獨立而脫離蘇聯(甚至否認自己過去幾十年內仍是蘇聯轄下的共和國),則何以克里米亞不行?

因此,不管是波三模式,或是科索沃模式,克里米亞都有片面脫離烏克蘭而獨立的國際法空間。或至少,克里米亞獨立並不是沒有可以訴諸的國際法前例。

當然,西方會說:克里米亞的獨立公投是假的,所以無效。

那要不要現在2023、由聯合國或大陸監管、再搞一次克里米亞的獨立公投看看呢?

你覺得在“烏克蘭對克里米亞斷水斷電四捨五入十年、而且中間還用特工或特戰部隊去克里米亞搞爆炸這麼幾次、現在又炸水壩想毀了克里米亞農業”之後的今天搞獨立公投、親烏派能贏嗎?

大概率不能。所以西方現在只會一直說克里米亞2014的公投無效,但卻不敢讓克里米亞現在再來一次公投。

換句話說:克里米亞人民真正的想法,對西方與烏克蘭而言,根本不重要;那只是個用來攻訐俄國用的藉口而已。

國際法前例不重要,真正的人民自決不重要;重要的,只有西方中心的道德神話與反俄敘事而已。

倘若克里米亞有空間訴諸國際法前例而獨立,則烏東二省也可以,開戰後才獨立的俄佔區也可以。

當然,獨立後要再加盟俄國,也有孤星共和國的前例可以訴諸。

烏克蘭當然反對這一切。所以俄國當然可以訴諸科索沃模式中的北約作風、用實力逼著烏克蘭同意。北約在科索沃是這樣幹的,在利比亞也是這樣幹的。美國在第二次伊拉克戰爭也是這樣幹的。

反過來說,如果我們認為國際法前例沒有意義,那也不用談甚麼國際法了;反正一切都回歸實力決定。

既然如此,罵俄國是侵略者,也沒有意義了。因為在國際自然狀態中,根本無所謂侵略不侵略的;當法律根本不存在的時候,也就不存在「違法」的標籤與定義。

聯合國體制之所以反對侵略行為,是因為追求和平價值。因此,聯合國必須以各種行動與國際法前例、來降低國際的自然狀態程度;也因此,對於有聯合國背書的國際法前例,必須要公平地遵守。因為如果不這樣作,國際間就不可能有真正的、穩定的和平可言。

如果聯合國只會放任大國恣意揀櫻桃,則所謂的聯合國秩序,終究會連最後一點遮羞的價值都會不復存在。

但兩個明斯克協議證明了:西方與烏克蘭根本沒有尊重國際法前例的意願與誠意;而聯合國對此不僅沒有能力阻止,尤其不肯譴責,甚至還用所謂的「決議」來正當化烏克蘭與西方對明斯克協議的主動違約行為。

所以,罵俄國是侵略者的,不是蠢,就是無知,不然就是壞。沒有別的可能;甚至可能三者兼有。

而所謂的聯合國秩序,或者戰後國際秩序,其實就在這樣又蠢又無知又壞的偽善者手中,一邊宣稱自己要維護該秩序,但又同時一點一點親手摧毀它。

滿口國際法的,根本不在乎國際法;滿口秩序的,親手摧毀秩序;譴責別人侵略的,不久前還在聲援並正當化自己長期的侵略與奴役行為。

真實世界,就是如此地魔幻與荒謬。

話說,我倒不認為俄國必然就是甚麼正義之師。我對俄國本身的支持與否,其實在這個議題上,根本是無關的。

「爾愛其羊,吾愛其禮」。因為我在乎的是和平價值,所以我在乎的是「避免國際退回自然狀態」;所以我在乎的是「用國際法前例來形成穩定且可確定的國際秩序」。

「在法律對我有利的時候,才願意承認有法律、才願意遵守法律」的態度,從來都不可能形成人們對法律秩序的信任與信心。相反,這種態度恰好會摧毀法律秩序本身。

所以,「克里米亞歸屬誰」與「烏東二省能否獨立」等問題,對我來說,並不是那麼重要。

重要的是:之前被西方說是國際法前例的東西,不能在“西方若承認它就會利益受損”的時候、就突然變成不存在、或變成某種不得再被別人援引訴諸的廢棄前例。

沒有「即便守法對自己當下的利益有害,也仍然願意守法」的誠意,任何法律系統都不可能存續下去。而當法律系統不存在的時候,人們就會逐漸退回自然狀態。

自然狀態是甚麼?它就是“人人都極度自由、但每一個都短命且悲慘”的處境。

而每一個今天在指責俄國“侵略”烏克蘭的人,其實都正在把全人類推回自然狀態。所以那些人又蠢又壞,甚至反而是全人類應該率而伐之的「邪惡」的化身(所以邪惡的一方,恰恰不是她們所痛罵的俄國,而是她們自己)。

至於那些動不動就用「日本侵華」或「蘇聯甚至帝俄如何侵占中國領土」來說嘴的人,其實我對那些人也沒甚麼可說的;無知到這種程度,已經是朽木不可雕也;又,裝睡的人也喚不醒的。

如果那些人真誠地想要維護聯合國秩序,她們人應該承認波三模式或科索沃模式在國際法前例的可被訴諸援引的空間。

如果那些人真誠地想要反對帝國主義,她們應該面對“可能真實存在”的、克里米亞與烏東俄語區人民試圖脫離烏克蘭而獨立的聲音(克里米亞獨立的聲音,只比烏克蘭從蘇聯獨立的時間、晚了一兩年而已;烏東獨立的聲音,迄今至少存在了九年,而且還是在烏克蘭用大量砲火與坦克鎮壓的威脅下仍然堅持著)。

所以,說到底,那些人終究只是雙標、揀櫻桃而已:對自己有利的時候,就喊一套,反之則喊另外一套;反正無論如何都有話說,反正無論如何都覺得自己才是正義の味方。

可惜的是:沒有任何一種道德秩序可以靠雙標而建立;法律秩序亦然;國際秩序更是如此。

所以那些人終究才是威脅著國際秩序、國內法律秩序、文明社會道德秩序的元兇,而非俄國。

由於那些人又蠢又壞,所以我不僅看不到有「以文明教化那些人」的可能性,甚至不認為我們與那些人有任何可能可以和平共處;因此,倘若我們能找到某種人道一點的方式、將這些人永久性地與我們徹底隔絕,我其實會考慮支持這類手段的。

當然,除非進入戰爭狀態或自然狀態,我並不支持也不鼓勵任何形式的殺戮行為;所以,如果未來世界重新回到冷戰時代那種壁壘分明的狀態、而且碰巧是「那些人一邊、我們一邊」的情形,則我大概也不會反對世間局勢走著走著就變成那樣。

畢竟,那些人反正也不在乎克里米亞與烏東俄語區人民的死活,而我現在也越來越不在乎那些“整天雙標痛罵俄國才是侵略者”的人的死活,所以不如雙方自此徹底決裂隔絕罷了。

大家也別裝作「國際間可以存在著文明或秩序」那套;就讓大家退化回“黑幫間彼此楚河漢界分明”的半自然狀態吧。

半自然狀態中的人們當然很悲慘;但它終究還是比自然狀態好一點。更何況,我們有可能阻止眼前的這個世界退化回自然狀態嗎?

顯然,只要那些“整天雙標痛罵俄國才是侵略者”的人還活在這個世間一天,其實就不可能。

且容我再強調一遍:想靠純粹的「血腥鎮壓異己」來建立道德價值或法律秩序,本質上是不可能的。這種不可能性,不僅僅存在於「正當性」的問題上,更內嵌於「道德」的定義之中。

但反過來說:正是因為我們無法以文明人道的方式、徹底擺脫前述那些偽善雙標的害蟲、附身躲在我們的皮下不斷吸血自利,所以這個世間的道德與秩序才會如此難以存續;也因此,那些偶然出現且存續迄今的道德與秩序,才會如此地稀有與珍貴。

不過,只要我們無法徹底擺脫那些吸血害蟲,任何人類文明中的美好事物,任何人性中的光明面,最終,都會因為這些「本質性的邪惡存在」、而面臨著崩塌毀滅的威脅。

當一切秩序崩塌,可以想見的是:俄國終究會露出它“為了生存與自身的利益、可以不顧體面與否、可以不擇手段”的真實嘴臉。

但那個嘴臉沒甚麼好批評的;因為所有人、包括我們自己在內、屆時其實都是同一副嘴臉。

可恨的,其實是“明明是醜惡的嘴臉、卻還要宣稱自己是慈善正義的一方”的心態。更可恨的,其實是被這種虛偽邪惡的西方至上論給收編、然後自我洗腦、自我否定、自我奴化的後殖民心態。

說實話,自然狀態固然很恐怖,但其實遠遠比不上被這種後殖民處境支配還要恐怖。

何以故?因為,儘管人在自然狀態中短命且悲慘,但人好歹是自由的,終究可以為了自己的生存與幸福而用自己的雙手雙腳站立血鬥一番。(雖然最終能得以倖存的概率極低)

但身處後殖民困境中的人,不僅照樣短命且悲慘,而且從來都不知道真正的自由為何物。她們因為不靠「幫著殖民主奴役自己與自己同胞」就無法倖存,於是不僅會不斷正當化那些綁縛在自己身上與頸上的鎖鏈桎梏,甚至還會將「自我否定」也一併內化視為是構成自身的核心元素。

所以後殖民困境中的人不僅不自由,甚至完全不可能知道自由的概念是甚麼。

作為一個政治哲學家與理論家,我的困境在於:我沒有手段與方法、可以在「不徹底殺戮清血那些後殖民奴隸」的前提上、維繫(或至少重建)人類的文明秩序。

我當然知道「用暴力革命方式,殺光那些壞份子」是個很誘人的出路;但我真的不認為這樣的選項能真正解決問題。

話說,作為一個政治哲學家與理論家,其實我已經發展出了一套“可以不靠革命或殺戮、就能重建文明”的理論與制度。我不是自我吹噓,也不是驕傲自誇;我只是平靜地、真誠地如是說而已。

但,作為一個人,我欠缺“讓這套‘其實完全可行’的理論、被社會中的多數所聽懂、所接受、所採納、從而建立起真實的政治體制與法律秩序”的能力。

我承認:這可能可以歸咎於我「欠缺廣告行銷宣傳說服的才能」的問題。

但,其實我認為更大的問題在於:政治哲學的本質,從古至今、不分中外地、從來都只能建立在「對抗愚昧無明」與「對抗人性中的黑暗面與邪惡」的基礎之上。所以,當人們只想要短視近利或自我欺騙地、生活在虛妄的文明幻覺與幸福假象之中時,裝睡的人是喚不醒的。

縱然我有“才堪與古今中外眾多政治哲學家同行一較高低”的信心,我也不會自大到“以為我真能超越世間與歷史上所有一切政治哲學家、能夠解決所有前輩與同行都註定無法突破的困境”的程度。

當然,我拒絕接受「世間已被無盡的黑夜徹底壟罩、人間已不可能再有光明火種」這種事情;因為我仍然偶爾可以在人們的身上、看到那微弱的希望種子存在。

但光靠這些零星的希望種子,是不足以對抗邪惡的。理性、知識與智慧,終究才是我們對抗愚昧、無知、自我奴化的最佳武器。

這不是西方敘事習慣的正邪二元對立邏輯;這是人通過內觀而自我突破與超昇的堅忍苦修與六度波羅蜜。

有趣的是:其實這一切,真的可以從「停止稱俄國為侵略者」開始。就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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